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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4章 重整旗鼓(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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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小肆聽到魔氣,第一反應便是敖泧已經被魔界的人控制, 要去救她。

然而千晛的一句話否了她。

千晛說:“敖泧有碧心滴, 又在啟明珠裏呆過, 任何外邪之力都入侵不了她,除非她自己。”

花小肆楞住,第一次不相信千晛的話,偏頭去向白澤尋求答案, 白澤猶豫了下, 還是不得不點頭:“千晛說的沒錯,碧心滴與你的三清蓮一樣, 主人純善之際,兩樣靈器就是天下至潔之物, 但主人若犯下罪孽, 兩樣靈器便會異化,甚至反噬主人。”

此話落下, 在場的每一個人都陰下了臉。

靈器異化反噬這種事,還沒有出現過,不知道現下的敖泧變成了什麽樣子。那群百姓說北海九公主已屠殺北海龍宮並揚言要殺光天底下所有與龍有關的人,她們不信。敖泧是心地純善之人, 斷然不會做出此等事。

不過無風不起浪, 這中間是否有誤會,又不得而知。

寥寥數語罷, 眾人頓時各懷心思。

花小肆單獨地坐在靠窗木凳上, 看著兩岸村落轉瞬即過。自從憶起過往, 她心裏就煩躁憂愁得很。不知道該怎樣面對敖泧,不知道見面後該跟她說什麽。但這一些心緒,如果還陪在身邊的話,她就可以慢慢磨,在日日不小心交匯的視線中,等到憋不住的那一天。可現在,不在身邊也就罷了,還身處險境。她的眼瞼一直不安地跳動,像是在提醒她,再次見面,可能不是什麽好事。她就更慌了。

白澤和敖澈圍在茶桌邊,雖一人捏著一個空茶杯,但他們擔心的都是一樣的。遷怒人命必將遭受反噬,是一個亙古不變的真理。敖泧若要殺滅她母族的人,一報還一報,尚且可以接受。但敖泧若要屠殺其它龍宮中人與人間凡人,便無理可講,有違天道了。

天安和千晛倚在門邊,亦是愁眉不展。天安突然想起一件事,魔蛟一族為什麽被魔、龍兩族同時排擠?千晛搖頭,此事她也不知。不止是她不知,六界之中似乎沒人知道,魔蛟一族至始至終都活得很隱秘。天安又想起兩件事,不知道有什麽關聯,但還是說了出來。第一件事是敖泧的娘親在死前曾把魔蛟靈丹渡給了敖泧,第二件事是從幻夢之境裏出來,小肆給敖泧療傷時,曾經說過“感覺敖泧體內有一股奇怪的東西,在源源不斷地吸取她的靈力”,那個時候,因為和小肆關系不好,她覺得小肆是在胡說八道,但眼下,是不是她想錯了。

天安擡眸望著千晛,千晛擰著眉若有所思。片刻後,突然恍然大悟,更加著急:“如果是我想的這樣,那就糟了。”

另一處,白澤和敖澈也在杯盞推移間想到了與千晛一樣的事。

“什麽,你們說敖泧體內的魔蛟靈丹會源源不斷地吸食交手者的靈力?”花小肆難以置信地聽著千晛的分析,搖頭道,“不會的,六界怎麽會有這種東西呢。”

“怎麽會沒有,食金蟻!你忘了食金蟻就具有這種能力嗎?食金蟻哪裏來的,天生六界!”這下輪到白澤抓狂不已了,他怎麽忘了這茬,當年女媧娘娘和創世神攜六界眾族縫天補地時,魔蛟一族便沒有參加。神創六界後,魔蛟一族便茍且偷生。現在想來,是不是因為食金蟻的事被魔界知道了,才被排擠的。那時的魔界,還不像現在這般只以自己為王。

事情一件比一件壞。

天安看著爭執的大家,默默退到一旁去,心裏說不出的沈重。

千晛望著天安低頭戳著自己的掌心,走過去,輕輕攬住對方,摸了下小姑娘的腦袋:“在想什麽?”

天安沒註意到千晛,冷不防地嚇了一跳。

等看清來人,又忙不疊地斂起臉上的難過,擠出個笑容:“千晛姐姐。”

這人,自她醒來後,便不像個小孩子一樣黏著她了。永遠都保持著個笑臉,也不撒嬌,也不沮喪。

“在想敖泧嗎?”千晛無奈,柔聲又問了一遍。

天安挨著千晛的肩膀,聽到千晛溫柔的語氣,抿著唇點了下頭:“剛剛在甲板上,我差點跟小肆吵起來了,其實我沒覺得是敖泧做了那些事,就是看到那群逃難的百姓,我一下子便急了,我害怕看到這種場面,老讓我覺得自己是不是還在夢中沒有清醒。姐姐卡在中間為難了,對不起啊。”

“嗯,我知道,天安不是故意的,沒有關系。”千晛輕輕撫著天安的背,都是心裏著急,兩個人都沒有錯,沒有什麽值得責怪的。

“敖泧不會做那些事的。”

縱使聽完白澤和小肆剛剛的爭執,天安還是覺得敖泧不會做那些事,甚至連屠殺北海龍宮這件事她都不會做。沒有什麽原因,只是因為北海九公主是敖泧。

千晛聽到天安的低語,她知道對方需要她的寬慰,說“敖泧不會做那些事”,但她不太說得出口。她與敖泧,不像天安和敖泧這樣,是朋友,她認識敖泧的大多數時候,都是站在一個前輩的角度。敖泧所努力的一切,為母親,為族人,為心上人,為誰都好,從來就不是為了她自己。當有一天,她發現,自己努力這麽久,最後母親死了,族滅了,心上人不願見她,被人輕輕一激,她純善無害的外表就崩潰了。

欠債的,討回來。

殺人的,拿命償。

一不做,二不休。

仇恨的種子一冒芽,便如洪水般一發不可收拾。

敖泧終於成為了她自己。

“千晛姐姐。”天安見千晛不作聲,心便沈入了谷底。

“敖泧不會做那些事的。”

千晛望見天安耷拉下的眼角,忙躬腰安慰道:“敖泧很善良,她不會做那些事的。”

“天安小朋友,不要這麽難過,好不好?”

“真的嗎?”天安眼睛都亮起來。

千晛就笑著摸了摸眼前人的腦袋,真的吧。希望是真的。

可是希望往往落空。

船在眨眼間至安城,便被倒流的江水擋住了去路。東海海水灌進南江,南江水像長了眼睛一樣,沖垮一座座龍王廟。江面上漂浮著一塊塊印著東海龍王的木牌,洶湧的江水沖刷著斷頭殘身的龍王雕像。一艘艘供著龍像的船只半淹在江水中,被礁石一撞,便徹底沈入江中。

“這是出什麽事了?”

一行人站在甲板上,本以為這船要倒黴,沒想到那江水遇見這艘船便自覺地繞道而行了。她們的船上除了敖澈這條龍,便沒有其它與龍有關的東西。

“你們快看,那是不是鳳凰啊!”天安踮著腳眺望著遠處,目光一頓,便忽然就大叫起來。

眾人瞬間朝天安所指的方向望去,七色神鳥翺翔在遠處波濤洶湧處,真的是鳳凰!鳳凰當年勞累過度墜入洪流,胥伯言緊隨其後星子墜落,本以為跟著創世神一道神隕了,沒想到在江南又浴火重生。與她們一樣,不太記得當年的事,現在想來,應該也是白澤和西王母的功勞。畢竟,一起歸來時,她們才有希望。

只不過,怎麽當初墜落前在渡人,現在又在渡人!

這可讓在場幾人的心底同時打顫。

“夥計,這船施了仙法,你們不必怕,別跳水,安心上岸就好。”白澤拍了下船長的肩膀,望了眼其他人,一群人便一道直接朝東海邊飛去。

看樣子,鳳凰是在救東海邊的漁民。

除了她,還有胥府管領下安城的官兵,也在勸說漁民扔掉家中的龍紋木牌。

敖泧她們已經從北海至東海了?

一群人急得很,正要抵達東海之際,便被一陣尖銳的鳴叫喚住。鳳凰張開雙翼,目光焦灼得望著她們,像是在告訴她們不要往東海邊去。

遠處東海,黑壓壓的一片,短兵相接,戰鼓轟鳴。

海底忽然乍起一道黑藍交織的光,沖向天際。

天際旋即降下一道金光,朝海面砸去。天際頓時飛起百米高的巨浪,如高聳巍峨的銅墻鐵壁般,不容任何人摻合。城墻兩邊,是交戰正酣的魔兵魔將與天兵天將。黑與白混亂地交織在一塊,如棋盤上的棋子,被吞噬的棋子便掉入深海。戰局難分勝負,只等著主將的勝利。

兩名主將,一個是從天而降的神界戰神,一個是從海浪中騰飛上空的、周身黑氣纏繞的金龍。

“敖泧!”花小肆望見金龍,顧不得鳳凰的警告,飛身便往大海上空奔去。

敖澈緊跟其後,正在交戰的地方,是他的家,正在交戰的兩人,一個是他的叔父,一個是他的妹妹。

剩下三人無奈,也跟著飛過去。

然而他們實在是慢了一步,大海邊緣升起的強大結界擋住了他們的去路,一顆黑色的“眼淚”遮蔽了整片天空,白晝瞬間變成暗夜,四周滾滾濤聲如索命的擂鼓。

只聽空中一聲男人的尖叫。

天地一亮,銀色鎧甲的戰神便被一條龍尾貫穿。

結界在瞬間崩塌,震起無數飛石。

“叔父!”敖澈睜大雙眼,驚恐地飛身去接受傷的神祗。

花小肆捏著拳頭,眸中瞳光一亮,空中頓時開起一朵巨大的粉色蓮花,托住敖澈和戰神。

天安震驚地呆在原地,看著空中一身金衣卻渾身黑氣的人,不知道是真是假。那樣冷漠又決絕的眼神,是敖泧嗎?她一定看錯了。

千晛和白澤卻還在想剛剛出現的那顆黑色“眼淚”,那是碧心滴,本來是純凈的透明色,現在已經全黑。除此之外,敖泧周身靈力洶湧澎湃,幾乎已經在戰神的萬年靈力之上。不過短短幾日,突飛猛進至此,也就證明,她們猜對了。敖泧真的可以吸食他人的靈力,並且已經吸食了別人的靈力。北海龍宮被屠,此言不假。

“敖泧!”

花小肆也感受到了,敖泧剛才升起的結界竟然可以在短時間把她們全部攔住。

敖泧望見她們來了。

可是來了又有什麽用。

她看著憤怒地喊她名字的花小肆,一時不知道該喚對方“小肆”還是“女神姐姐”,於是一張口,便只剩下一句:“你來啦。”

還是很溫柔的,連眼瞳都清澈了幾分。

“這是東海,東海與你無仇!那是戰神,戰神也未曾害過魔蛟,害過須彌!”花小肆看著敖澈帶著戰神平安無恙地撤出來,焦急萬分,“你看看你渾身魔氣繚繞的樣子,你在幹什麽啊?!”

敖泧眼裏的溫柔便在一瞬間消散,她冷哼著看了花小肆一眼,又低頭望向一直凝視著她的天安:“你呢,又有什麽想說的?”

天安伸出手,想要那個女孩下來:“敖泧,跟我們回去,好嗎?”

聲音輕輕地,嘴角眉梢都是溫暖與擔心。

白澤大人和麒麟大人也在看她。

麒麟大人終於清醒地回來了啊,當初她走的時候,天安還在哭呢。

“麒麟大人,你終於回來啦。”敖泧喊她。

千晛也彎著眸子,面龐溫柔沈靜:“是啊,所以,敖泧,回來好嗎?”

敖泧的眼中有光芒動了動。

她捏著拳頭,委屈地看了一眼剛剛吼她的花小肆,緩緩搖頭,不了吧,不回去了。

“敖泧,對不起!剛剛我不該吼你!跟我們回去好嗎?”花小肆趕忙認錯,“我們很想你回去。”

敖泧聞聲,擡眸欣喜地望著花小肆。

“公主殿下,您在想什麽?”

海面浮起一具又一具魔蛟的骸骨,被鐵鏈扭曲地鎖在柱上。

“公主殿下,您又猶豫了。”

司簿一身藍衫立在海面上,平靜又怒極地開口。

敖泧看見魔蛟的骸骨,眼中頓時浮現出熊熊燃燒的大火與一地灰燼。

“回來吧,何必再跟這些人糾纏。”司簿神色冰冷地望著趕過來的人,目光定在敖澈與戰神身上,“東海的人好小的膽子,竟然已經躲到神界去了。”

“可躲到神界又有什麽用,神界戰神,不過如此。”

“幸虧你們來了,不然戰神的靈力要全部被吸光。”

“哦,忘了告訴你們,公主殿下已經和魔界聯合了。”

司簿微笑道。

“你該死!”花小肆大罵司簿。

司簿挑眉看她,搖搖頭:“四季女神最沒資格說這話,你不想想,你的命曾是誰用命換回來的。”

司簿說完,消失於海面。

敖泧隨著消失的柱子,一下子落入海中。

其餘眾人正欲追下去,海面就掀起波濤洶湧的結界,魔兵魔將立在浪頭,鋪滿了整片海域。潰敗的天兵天將狼狽地站在空中,一會兒看看受傷的戰神,一會兒看看勃然大怒的四季女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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